您的位置:首页 > 新闻中心 > 常见问题

常见问题

电梯中忽然出现诡异恶臭:法医说这可能是邻居的求救信号 我的骨头会唠嗑41

发布时间: 2024-07-04 06:41:00 作者: 常见问题

  结果一周以后,屋里传来阵阵异味,人们才发现,老人早就突发疾病去世了,而那个1岁多的小孩,在父母外出的一周多时间里,被活活饿死。

  我把这事讲给法医作者刘八百的时候,他也提起了一个案子。那天,他一踏入案发的居民楼,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住在死者附近的邻居们,就在这股味道里照常吃饭睡觉、上班上学。

  十多年前的夏天,我和同事去郊区一处半人高的草丛里出现场。那天刚下过雨,雨水冲刷掉了许多痕迹,空气里弥漫着腐烂的昆虫、植物和泥土的味道。而我却清晰地辨认出,混杂在其中的尸臭味。

  那股味道拽着我大步向前跑,离同事们越来越远。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抵达了尸体旁。

  几年前,我还出过一个破旧居民楼的现场,楼道里能闻到浓郁的酒精味,还夹杂着大小便的气味。但我却能够闻到一股比这些味道都要强烈的,新鲜的血腥味。

  血腥味指引我停到了五楼一户人家前,打开门,墙上地上全是新鲜血迹,小书桌和书包上也溅了血。

  很多同事都夸我鼻子灵,但我想也许不是我鼻子灵,而是死者通过气味为法医指路。

  现场在本市著名学区房小区。我迈入那栋楼,一股浓郁的饭香味蹿进鼻子里,我仔细嗅了嗅,是炖鸡、煎鱼和爆炒葱姜的味道。但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非常强势地钻进我的鼻孔,像发酵多日的臭咸鱼味。

  奇怪的是,这栋楼里的人太平静了,不像别的小区居民喜欢围观,这里的人们看警察来了,瞅一眼就匆匆离开。孩子们照常上学,大人们准备饭菜,就着尸臭味吃饭睡觉,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曾在命案现场被一位装死的受害人抓住脚腕。另有一个同事,也是在现场的时候,被躲在猪圈里的嫌疑人捅成重伤。多年经验教训告诉我,看现场要永远牢记安全第一。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人,痕检员阿良还有女法医小李,他们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俩分别站在男人左右两侧,和我形成三角。派出所民警也走了过来,握住男人的胳膊。

  他约莫60来岁,两鬓斑白,微秃,穿深蓝色大裤衩和白背心,脚上穿着一双粉色拖鞋。我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捕捉细微的情绪变化。而他没有挣扎,只是皱了一下眉,然后抬头看我,眼神并不凶戾。

  我内心放下了警惕,但脑海里顿时产生了更多的疑惑——他在这个环境里能呆那么久?

  大部分人对于尸臭的耐受程度,都是需要经过训练,才能慢慢提高。比如师父带我解剖完去吃工作餐。我饥肠辘辘,端到眼前的却全是内脏,猪大肠、猪肚、猪心。这就是我师父对我的训练。

  而眼前这样的一个男人可不是跟尸体待上一顿饭的时间,至少5天,正值6月炎热的天气,他怎么受得了?

  最开始报案的物业经理告诉我了一些信息,证明这样的一个男人很可能不是主动留在屋子里的,他更像是被“困”在这了。物业经理早上看监控时,发现这样的一个男人失去行走能力,慢慢爬进电梯,过了会儿又爬出去。

  物业经理赶来查看时,只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报警”。

  我们问他闺女去哪了,他也不知道,问能不能联系上闺女,他又说自己手机不见了,记不住闺女的号码。

  我们无可奈何,只能问他知不知道现在是啥状况,他说知道老婆死了,而自己还活着。

  我们还没有来得及详细追问,我注意到男人背心胸前位置有一片深红色污迹,看起来像是干涸的血迹。我轻轻掀起他的背心,他右侧胸口有一处略微闭合的伤口,伤口周围有许多干涸的血迹。创口的创角一钝一锐,应该是单刃锐器形成。

  我立刻意识到,他的情况可能也不太好。我提醒道,“救护车在外面等着,先拉你去医院看看吧?”他点点头,在搀扶下离开了现场,窗外很快传来救护车远去的声音。

  气味最浓郁的地方来自其中一间卧室,屋里光线很暗,痕检技术员阿良拉开了窗帘,一具“巨人观”出现在我们眼前。

  死者全身呈青绿色,皮肤肿得透亮,像吹胀的气球。尸体的手足皮肤呈手套和袜状,极易脱落,而短袖和七分裤紧绷在身上,衣裤外的四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

  幸好屋里没有苍蝇,如果腐败过程有苍蝇光顾的话,这些“水泡”早就被钻进钻出的虫子破坏了。

  根据死者的头发及穿着,可以分辨出她是一位女性,她应该就是男人口中的老婆。

  厚厚的口罩根本挡不住尸臭,阵阵阴冷的凉风袭来,我瞅了一眼墙上的空调,一直开着,温度在22度。我忍不住担忧,这是又遇到了有经验的嫌疑人?

  以前我们也遭遇在杀人后刻意开空调的,延缓了尸体腐败,想误导我们预估错误的作案时间。

  想获得更多的线索,除对死者进行初步尸表检验外,还得进行解剖检验。我和尸体一起去了解剖室。

  解剖“巨人观”的尸体前,我们要先给尸体放气,拿出卫生纸覆盖在尸体腹部,防止液体溅出,然后用手术刀垂直刺进去,听到“噗”的声音时,赶紧远离解剖台。

  解剖未曾发现明显致命损伤和缺氧窒息征象,根据排除法,这一个女人要么死于中毒,要么就是自身有疾病。

  医生告诉我,男人刚被抢救过来,左肺上叶有个口子,胸腔抽出来800多毫升积血,“幸亏来得及时,要是再晚些,可能下不了手术台。”医生指着阅片灯上的片子,“你看,胸腔里全都是血。”

  “不过现在病人情况相对来说比较稳定。”见我一脸紧张,医生语气一缓,“手术还是很成功的。”

  外侦的同事也带回来更多线索,这样的一个男人叫梁家臣,而现场死去的,确实是他的妻子高秀芬。

  案发现场也如同梁家臣所说,是他女儿租下来的,他的女儿叫梁悦雯,至今下落不明。

  同事大韩是调查此案的民警,在租房合同里,看到了女儿梁悦雯的身份复印件。我们正打算向医生进一步了解男人伤情时,大韩打来电话说,“刚才我可能闯祸了。”

  他立刻拉上两位同事,开车上了高速,追赶离现场已经有100多公里的梁悦雯。

  当天的案情会,我们梳理了所有线天前,梁家臣和老伴进入了这栋楼,此后两位老人再没出来过。今天早上六点,梁悦雯和另一位女人乘坐电梯下楼。半小时后,梁家臣爬进电梯求救。

  而在死者高秀芬的心血中,我们检出了一种安眠镇静药的成分,与现场餐桌上白色药瓶里的药片成分一致。但我们依然无法甄别,她究竟是主动服药还是被迫服药。

  梁家臣刚做完肺破裂修补手术,伤势已达到了重伤的程度,不过精神情况明显比上午好了很多,可他依然话不多,问两句能答一句。

  我们紧接着向他问起女儿的情况,夫妻俩伤成这样,女儿怎么不管不顾的,直接就走了?

  他开始夸赞起女儿的孝顺,“俺闺女对俺两口子一直挺好的。她每年都带俺两口子去查体,逢年过节都是大包小包往家拿东西,还经常带俺去旅游……”

  临走前,我和同事对视一眼,两脸疑惑。如果药真是他老伴自愿服下的,那么自杀动机是什么?如果整件事情真的和女儿无关,那她逃什么?

  这是个周末,我原本早早起床就钻进厨房,只因为昨晚女儿说想吃凉面。我家俩丫头忙着准备期末考试,我忙着出现场,平日抽不出时间陪伴,赶上周末了才能多给她们做好吃的,尽当爹的本分。

  女儿们坐在了桌前,妻子说,“昨天老师布置了作业,让写家风家训,你抽空考虑考虑哈。”

  我点点头就出了门,忙到了现在,也不知道女儿们的作业怎么样,那个家风家训能否晚点交。

  我带的女法医小李,则是更早一步地就参与了这个案件的调查,甚至还是一身松快的样子。她说,今天老妈给她安排了相亲,自己不知道如何拒绝,这下突然有了工作,名正言顺地躲过去了。

  有时候破案子难,但生活也不容易,尤其对家里人负起责任这件事上,法医也不比普通人能做得更好。

  与此同时,负责追捕女儿的大韩,告诉了我们新消息,他沿着梁悦雯途径的路线一路狂追。晚上六点多,他在一个停车场里找到了梁悦雯开的黑色越野车,可人却失踪了。

  监控显示,一小时前,梁悦雯停车后,和同行女人坐三轮车离开,两人手里各拎一个黑色塑料袋。

  那辆三轮车没有牌照,看来她们具备一定反侦查意识,不想让公安机关找到她们。

  我们俩互通信息的时候,心情都很沉闷,大部分是因为案情,小部分是牵挂自己的家人。大韩说,今天是他女儿生日,他能做的就是记得这件事,然后发个红包,祝他的宝贝,生日快乐。

  关掉手机,他还得继续寻找别人家的女儿,将其带回,从对方身上找到关于死亡和家庭的真相。

  我们查到了梁悦雯和陌生女子住的宾馆,早上六点,一晚没休息的大韩奔赴宾馆,可还是扑了个空。

  监控发现,夜里11点多,两人还提着黑色塑料袋,到宾馆开了间房。早上五点多,她们离开宾馆。由于宾馆的网络出了故障,住宿信息晚了几个小时才上传到系统,导致大韩再次和她们二人擦肩而过。

  大韩侦查了两人曾居住过的宾馆房间,电视柜上有两个女包,其中一个包里放着两部手机、一个钱包和一个笔记本,包的旁边有两张纸条,是两封遗书。

  卫生间里,大韩发现了两袋木炭、一卷胶带和几个一次性打火机,宾馆房间的窗户已经用胶带封死。

  待在本地的同事都很着急,如果她们自杀成功了,这起案子有很大的可能性彻底成为一个谜。

  好消息是,他终于找到了梁悦雯,而且她还活着。坏消息是,她们已经喝了农药,很快就要死了。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想从梁悦雯这里得到更多案件信息,留给他的时间,很可能不到48小时了。

  在当地警方的协助下,我们查到两人离开宾馆后,乘坐三轮车去了另一个县,然后又打了一辆出租车。

  据出租车司机回忆,当时有两个女孩打车,一上车就说,“俺俩是来旅游的,钱和手机都被偷了,你拉我们到乘凉的地方吧,最好是有河。”

  大韩追到那片河边时,已经是傍晚,他沿着河边找了半个多小时,快要天黑的时候,发现有个女孩正独自一人坐在河边发呆。女孩留着长发,穿着蓝色碎花裙,她正是我们苦苦寻找的梁悦雯。

  “另一个人呢?”大韩发现地上有几个农药药瓶,问梁悦雯,“你该不会是喝药了?”

  梁悦雯的语气很平静,上午她们打车来到河边,觉得这里景色不错,适合自杀。两人在河边散步,中午去附近餐馆吃了顿饭,下午坐在河边聊了一下午。

  太阳落山的时候,她们觉得是时候了,于是把贴身携带的3瓶农药喝光,等待死亡的到来。

  大韩立刻打了急救电话,招呼其他同事沿河找跳河的女人,他则陪着梁悦雯赶往医院。去医院的路上,大韩问梁悦雯为何需要喝药。梁悦雯躺在救护车上,气息有些虚弱,“我们投资失败,没钱了。”

  几年前,她在一家证券公司上班,和一位叫李慧敏的女同事成为好友,俩人都是单身,一起合租了房子。

  后来她们辞职,合伙做进出口贸易,赚了不少。一部分钱投进股市,又大赚了一笔。

  可是经济环境很快发生明显的变化,她们开始尝试做新的生意,卖过保险和化妆品,但都没赚到钱。两人的手机里都安装了很多网贷APP,把亲属和朋友也借了个遍。这些借来的钱大部分投进股市,但一直没起色。

  两个月前,梁悦雯被朋友拉进一个投资群,还被骗了7万多块钱,当时她报了警,可钱没能追回来。

  梁悦雯很清楚,一旦父母知道她偷拿房产证去抵押,后果会怎样,她渐渐对生活失去了信心。

  李慧敏提议,出去换个环境散散心,要是能把心情调节好,就回来继续打拼,要是调节不好就一起自杀。

  彼时的梁悦雯已经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但她考虑得很“周全”,父母只有她一个孩子,她要是自己走了,父母没有房子,没有孩子,还背着债务,那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她说出的话让我们所有人诧异不已:自杀之前,送父母离开世界,就是她在生命最后对父母要负的责任。

  “走,跟我去趟医院!”大韩叫我和他一起去医院给梁家臣做材料,顺便再看看他的损伤恢复情况。

  “我一直迷迷糊糊的,后来看到旁边有把刀子,就拿起来捅了自己一下。”梁家臣说身上的刀伤是他自己捅的,目的是让自己清醒过来。

  为了不刺激病房里的梁家臣,大韩没作正面回答他女儿喝药的情况,而是劝他如实说出事情的经过。

  梁家臣的脸抽搐了半天,“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大概就是我们老两口该死吧。”

  开车上了高速,窗外蓝天白云的景色很美,但老梁心情并不好,因为车里还有另一个女人,李慧敏。一路上,两个年轻人有说有笑,两位老人却插不上话,“感觉她俩是一家人,我和她妈反而像外人。”

  临到睡觉前,梁悦雯说想和李慧敏睡一张床,老梁克制了一路的情绪突然爆发了。

  一直以来,梁家臣两口子都对俩女孩腻在一起很反感,觉得女儿被对方耽误了找对象,35岁还单身。

  于是梁家臣夫妇借着安排床位的事,说了梁悦雯一顿,话有些难听,老梁说完就有些后悔。

  上午11点多,车开进高速服务区,梁悦雯还点了丰盛的饭菜,一个劲儿地给爸妈夹菜,“咱们吃饱喝足再上路。”而老梁不知道的是,从第二天开始,梁悦雯的车就调转了方向,不再开往西藏。

  午饭后,梁悦雯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大药瓶,“爸,妈,我弄了个保健品,你们吃了吧,对身体好。”老梁看了眼瓶子,上面写着维生素之类的字样,“我们不需要保健品,你费那个钱干啥……”

  他们吃进去的白色药片,是一种治疗焦虑、抑郁和失眠的药,也是我们后来在梁悦雯母亲心血里检验出的成分。

  梁悦雯调转车头,把车开回了租住的房子。她们在网络站点平台上找了个跑腿小哥,花了200块钱,让小哥把老两口背回了家,把老人们放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梁家臣醒来,他发现了自己在床上躺着,眼皮很沉,浑身没力气。他扭过头,发现妻子躺在他旁边,以为又到了宾馆,很快又继续昏睡过去。

  老梁第二次醒来,他发现了自己躺在地板上。屋里亮着灯,他还是浑身没劲,他努力睁眼打量四周,认出了这是女儿住的出租屋。

  期间,半睡半醒的他问女儿怎么回事,梁悦雯一句话也不说。他有些着急,哆哆嗦嗦着想站起来,结果女儿从桌上拿起一把刀,指着他。

  老梁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来不及多想,李慧敏就从梁悦雯手里拿过刀子,“你死了就是对梁悦雯最大的帮助了,你怎么还不死?”

  “叔,你死了真是对梁悦雯好,你放心去死吧!”李慧敏和梁悦雯一起出了房间。

  老梁又昏睡了过去,当他再次醒来时,屋里已经没了动静。他挣扎着爬了起来,一直爬进电梯,留下了“报警”的求救信息,这个即将被亲生女儿杀死的父亲才终于被人发现。

  大韩问梁家臣为何撒谎,他叹了口气说,“ 哎,自己的闺女,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梁悦雯要自杀前杀死父母,是因为觉得没了自己和房子,父母活不下去。杀了,是她作为女儿在“负责”。

  而哪怕梁悦雯要杀死他们,梁家臣依然在袒护这个女儿,想对她将来的人生“负责”到底。

  直到后来了解到这个家庭的更多往事,我才大概能理解梁家臣为什么一开始不愿意说出真相,或许他对女儿心存愧疚。

  但梁悦雯一直不快乐,她告诉大韩,所有事情都是父母“操纵”,从来没有一件事能自己说了算,其他人安排的人生,她不喜欢。

  大韩清晰记得,梁悦雯说这句话时,眼里泛着泪花。那一刻大韩感觉自己的心也被狠狠揪了一把,因为前几天,他刚对女儿说过类似的话。

  作为工人家庭,梁悦雯家并不富裕,但为了把独生女培养得有前途,梁家夫妇不遗余力,避免她在成长过程里偏离一丝一毫——夫妇俩对这个女儿,负起了超出常人能担负的“责任”。

  梁悦雯从小喜欢猫,读三年级时,不顾他们反对养了只猫,可没两天他们就把猫转手送了人,还说,“养猫不好,影响你学习。”

  读书时候,母亲不允许梁悦雯打扮,不让她挑选喜欢的衣服和饰品,说这些影响学习。梁悦雯省下饭钱买了一把尺子和一个发卡,结果被母亲说了一整晚,“整天想着打扮,哪有心思学习?”

  为了确保女儿的人生不会脱轨,他们还会偷看女儿的日记。有次女儿在日记里提到了男同学的名字,他们便认定女儿有早恋的迹象,两口子教育了她半天,“等你以后上了大学,好男孩有的是!”

  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梁悦雯想学心理或艺术,但梁家夫妇苦口婆心劝她学了金融,还是那个理由——

  他们对前途看得很重,在梁悦雯的成长道路上,有没有前途是他们唯一的考量因素。而这也许也是因为梁家并非大富大贵,试错机会太少了,不允许出现偏差。

  可他们越是这样,女儿越是对学习提不起兴趣,勉强混了个大学文凭。毕业后,梁悦雯想去南方发展,他们又开始轮番和她谈话,软硬兼施,托人找关系,最终把女儿拴在身边,让她在本地一家证券公司上班。

  工作后,他们开始频繁给梁悦雯安排相亲,短短半年时间,她就参加了二十多次相亲。

  可要么是人家没看上梁悦雯,要么梁悦雯不喜欢人家,或者双方都看好了,他们又不同意。

  二十多次相亲后,梁悦雯终于成功了,可唯一一次成功的相亲,对方却是个骗子,相亲是为了骗钱骗色。而他们依旧是觉得,问题出在梁悦雯身上,“这么大个人了还被骗,你自己得多长心眼!”

  这次,梁悦雯终于忍无可忍了,“以后我再也不相亲了,也不结婚了,我想干什么事,你们也别插手!”

  梁家臣得知女儿和一个离异的女同事合租后,非常生气。他们都觉得在亲属和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感觉总有人议论、指点,说他们女儿搞同性恋。

  梁悦雯母亲开始焦虑,整天失眠。梁悦雯帮她母亲买药的时候,偷偷攒下了一大瓶安眠药。

  案发前一段时间,梁悦雯上网搜了很多自杀、杀人的内容:怎么自杀成功率高?怎么杀人没有痛苦?

  “爸,妈,你们别怪我心狠,我这辈子就狠了这么一次。但长痛不如短痛,我们都能得到解脱了。”

  这个女孩从小没选,她所有的前途都被规划,所有的责任也都由父母去承担。她活在了这个家庭的中心,既是难受的,也情不自禁地觉得自身就是父母的一切。

  梁悦雯服毒后,是大韩陪在她身边的,既是陪伴,也还是为了了解案情——下毒之后,两个女孩去做什么了。

  梁悦雯说,离开出租屋后,她们二人原本打算跑得更远些,但直觉告诉她们,警察很快就会找到她们,所以俩人选择尽快自杀。

  刚开始,两人打算烧炭自杀。她们准备好了木炭、胶带、打火机等工具,一进宾馆的房间,她们就开始“布置”,用胶带纸密封门窗,写好遗书,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衣服。

  就在她们收拾停当,准备点火时,忽然听到隔壁房间有人,一念之间取消了烧炭计划。隔壁房间的住客一定不会想到,他们险些在鬼门关走一遭。

  阴差阳错之下,她们和大韩几度错过,直到两人喝了药,一个跳河了,一个在河边和大韩见面了。

  大韩还记得,最开始梁悦雯只是看起来有些虚弱,但很健谈,她问大韩父亲怎么样了,得知被送去医院治疗后,她似乎松了一口气。

  那天夜里,大韩在医院里看着梁悦雯的生命逐渐消失,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自责,大韩给我打电话询问尸体处置事项时,声音有些颤抖。

  她喝下的吡啶类除草剂,是仅次于 “百草枯”的剧毒农药,目前还没有特异性解毒剂,服用大剂量后一般会在48小时内因呼吸衰竭、多脏器功能衰竭死亡。

  梁家臣伤情稳定后,大韩完成了梁悦雯的嘱托。他把梁悦雯的遗书拿给了梁家臣。

  她对父母说,“对不起,这辈子没法孝敬你们,你们对我的养育之恩,下辈子再还吧。”

  “我去另外一个世界了,以后吃不到您包的粽子了”、“我知道您最疼我了,您别太难过,以后自己多注意身体,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疼钱。”

  每当梁悦雯被父母责骂时,只要姥姥在场,都会维护她。但姥姥后来年龄大了,说话分量也不足了,有时还会招来梁悦雯母亲的一顿数落。

  关于谈恋爱这件事,姥姥一直很看得开,“这事要看缘分,自己一个人也没啥不好的。”

  端午节前两天,姥姥包好粽子,让梁悦雯过去拿。梁悦雯买了很多东西过去看姥姥,她拉着姥姥的手,聊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梁悦雯笑得很开心,她已经很久没那么开心了。

  另一个死去的女孩李慧敏,之前有过一段婚姻,她也在宾馆留了封遗书,是写给她女儿的。内容很短,说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以后没法见面了,希望女儿坚强勇敢,别想妈妈。

  李慧敏儿时父母离异,读大学时母亲因病去世。大学毕业后和同学结婚,刚生了个女儿,她发现丈夫在她怀孕的时候就出轨了。更可怕的是,当夫妻二人有了争执时,丈夫还会动手,一拳把她打倒在地。

  离婚后,李慧敏和一位男客户谈了恋爱。但是不久后,她发现这位男客户不仅已婚,还有多个情人。从那以后,李慧敏对男人失去了信心。李慧敏经常和梁悦雯微信聊天,说她能想象这样的一个男人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时会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那小体格和破技术根本不行,惹得梁悦雯哈哈大笑。

  我们仔细搜查了案发现场,并未发现梁悦雯和李慧敏是同性恋的信息,她们可能仅仅是单纯投缘,同性恋之说是他人的猜测。女法医小李告诉我,她始终感觉梁悦雯和李慧敏并不是同性恋,她们选择住在一起,只是两个可怜的女人在报团取暖。

  我赞同小李的看法,而且我觉得,她们是不是同性恋实际上并不重要,别人也没有评价这件事的资格。

  这本是一起并不复杂的案件,侦破过程也很快,但由于李慧敏处于失踪状态,一直没结案。

  同事们分了组,每个组打捞、搜寻半个月,从夏天到了秋天,又从秋天到了冬天,再从冬天到了春天,动用了各种我们能想到的设备和办法,但依然没有结果。

  案发后10个多月,经过综合研判,报上级部门批准,刑警队不再继续寻找李慧敏的尸体。

  这起案子在卷宗上算是画上了句号,但留给我们参案人员心里的警醒,可还没有结束。

  大韩告诉我,自从他尽量不对女儿说“为你好”之类的话后,女儿反而和他更亲近了。

  而女法医小李,办完这桩案件,回家后就像汇报给我案情似的,跟父母讲了这件事。往后的那一段时间,她活得很松快,她说,父母再也不催她结婚了。婚姻这件事的节奏,看来她是能自己做主了。

  我绞尽脑汁写了几段话后,再次想起了这起案件里的种种,最终记忆有一瞬间,停格在案发的小屋里——

  当时所有人都注意到尸体和一片狼藉,以至于,忽略了房间里某些“美好”的东西。那是这个女孩,平时生活里的小摆设,书房的墙上挂着一把吉他,旁边摆着许多化妆品。

  我拿起笔,开始写女儿为我布置的作业,那是要给她的家风家训,我在里面加了一条:勇敢做自己。

  对于没能早点找到两个女孩这事,大韩至今仍耿耿于怀,他认为假如自己早一步,或许她们就不会死。

  但是案发那天,好像有一把无形的大手拖住大韩,让他总是慢一步,没法追上梁悦雯。可能每个人作为独立个体,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别人无法干预或插手吧。

  很多人不明白这一个道理,总觉得自身很重要,离开自己,别人就不能活下去或者不能活得幸福。

  否则,不就像梁家臣夫妇那样了吗?在他们眼中,梁悦雯是他们生命的延续,是自己的一部分,他们要为女儿负责,无论梁悦雯年龄多大,永远是个孩子。但实际上他们就没有这个能力。

  梁悦雯不喜欢父母的控制,从小到大都想脱离这种不适感,但在潜移默化中,父母的“言传身教”深刻影响了她,以至于梁悦雯在产生轻生念头后,还要为父母“负责”,认为父母如果离了她,会生不如死。

  梁悦雯的思维模式也变得和父母一样,要为重要的人“负责任”,不能独活,也不能独死。

  这种共生关系近乎“畸形”,都认为对方是自己的一部分,忘了人是独立的个体,有各自命运。

  三十多年前,梁家父母栽下一棵果树,每日精心呵护,修剪枝叶,慢慢看它开花结果,而最终,他们自己吞下了这枚苦涩的果实。

  大韩说,他很少对嫌疑犯产生同情,尤其是杀害父母的“畜生”,但他对梁悦雯恨不起来,因为在她身上,大韩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梁悦雯做得不对,不该被原谅,但我有点同情她。小李法医说,她在这女孩身上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半年多以前的一个深夜,我和八百在河边散步,他突然和我提起,想写作亲密关系里的凶杀案。

  原因有两个,一是因为凶杀案里,很多是熟人作案,这一个数字比我们想象得都要多。我回家搜到一篇论文,也很符合他的说法,471例故意杀人案里,熟人作案的比例,超过七成。

  那段时间,他接连出了几个这样的现场,心情很乱,总想做点什么,好过只觉得无力。

  二是因为,当他越是了解这些案件背后的原因,越是心惊。也许普通人的生活,离恶性案件很远,但亲密关系里的伤害,却和你、我,任何一个人都息息相关。

  第一篇,一对3岁的双胞胎女童,穿着红睡裙、手拉着手,在酒店床上死去,而凶手是她们的亲生父母↓

  第二篇,死者是一个奇怪的富二代男孩,警方调查他的死亡时,才发现他已经卖了三年血,而他生前所有悲惨遭遇,和他的父母有脱不开的关系↓

  他把这个系列叫做【亲密杀机】,他希望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完这个系列,感受这些最亲密的人之间,为何相互影响,走向了最悲剧的结局。

  但正因为极端,它更能唤起普通人内心的警觉。让我们不伤害他人,也绝不忽视自己正在遭受的伤害;让生活里只剩亲密,没有杀机。